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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何对接新生代官兵 打开那扇心与心之间的“玻璃门”

“那盒蛋糕的味道,我永远记得”


(相关资料图)

解放军报特约记者 雷 彬

凌晨1点,海军某联合训练基地列兵郭鸿趴在窗台,对着夜幕发呆。

不远处,月光映射在海面上,风一吹动,便碎成点点波光。这原本该是一个静谧美好的夜晚,但郭鸿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——今天,他又一次因为工作出错被批评了。

原本,这不是一件大事。然而,当负面情绪持续袭来,厚重的挫败感如同浪花一样不断涌进脑海。那天夜里,郭鸿失眠了。

郭鸿觉得,他始终与部队格格不入:3000米跑,他总是“吊车尾”;扔手榴弹,他的手好像不听使唤;练游泳时,他总会想起小时候掉进池塘的经历,迟迟不敢下水……

不知何时,郭鸿开始以警惕的眼光观察身边的一切——

战友的关心,让郭鸿觉得自己是个累赘;班内讨论训练成绩,他认为是在“点自己”;受到班长批评,他总要想象是不是被“针对”了……

这晚,许多记忆碎片同时浮现,郭鸿的脑袋忍不住嗡嗡作响。一个声音反复告诉他:“你,从未属于这里。”

郭鸿决定“干完两年赶紧退伍”。可是,想起参军那天戴着大红花和家人拍照的样子,以及母亲抚摸军装时骄傲的眼神,他突然鼻尖一酸,眼泪夺眶而出。

这是郭鸿入伍后第一次哭。前不久,郭鸿在连队“时光故事会”现场讲述了这段心路历程,他演讲的题目是《我为什么哭》,战友们给了他热烈的掌声。

郭鸿说,穿上军装之后,他一共哭过两次。两次流泪,让他作出了两个完全相反的决定。

还是在一个安静的晚上,郭鸿去办公室取资料,不经意间瞥见电脑桌面,连长在日程安排中对“周四”进行了着重标记。刚开始郭鸿没有在意,可是,看到下面备注“蛋糕”两个字时,他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一段电流……

周四到了,郭鸿的猜测被证实——一大早,连长就跟他说了“生日快乐”;晚上,一大盒蛋糕出现在连队,战友们把灯关掉,点上蜡烛,齐声唱歌,为他过集体生日。

温暖的烛光中,郭鸿看到一张张温暖的笑脸,他泪流满面。郭鸿突然明白:此前,他把自己“关”了起来,其实是一种逃避和辜负。

“那盒蛋糕的味道,我永远记得。”郭鸿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。他每天学习理论、加练体能,主动承担急难任务,还报名参加了好几个兴趣小组。半年后,他的体能达到优秀,还在专业比武中一举夺冠。

“那个情绪低落的兵不见了。”郭鸿的变化,让战友们感到欣喜;同时,也给连队干部带来更多思考——

年轻官兵成长在大好时代,虽然有家国情怀,但对阳光和温暖、使命和责任感知体察不够直接、不够充分。如果没有及时地关心和引导,他们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甚至走向自我封闭。

实际上,这一问题,早已引起该基地党委注意。一份调研报告显示,由于大局意识、吃苦精神和抗挫能力的欠缺,加之网络环境影响,部分官兵虽然人在一起,心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“玻璃门”。久而久之,官兵关系、兵兵关系就容易冷淡、冷清、冷漠。

这两年,该基地建立起“三互三帮”网格化教育管理平台,广泛开展“三关爱”大谈心和“树正气、理心气、鼓士气”活动,定期组织“恳谈会”“吐槽大会”等双向沟通活动,让官兵自由表达、坦诚交心。郭鸿吐露心声的那场“时光故事会”,也是活动的一部分。

在那些个性化的故事和表达中,一线带兵人正在努力探寻,如何更好地打开那扇心与心之间的“玻璃门”。

推开那扇“玻璃门”

解放军报特约记者 雷彬

海军某联合训练基地某连官兵为比武获奖战友欢呼。刘秋红摄

“爱没有技巧,真诚就是秘诀”

也许是出于男子汉的自尊心,入伍后,郭鸿向来“报喜不报忧”。

但是,去年底郭鸿给母亲写了一封信。那时候,连队正在开展“军营锦书来”的活动,组织大家撰写家书。郭鸿终于鼓起勇气,向母亲讲述了自己艰难的转变历程。

几天后,一份包裹送达四川郭鸿的家乡。母亲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,先是心疼得眼泪打转,而后又欣慰不已。这里面,有两封信、一张报纸、照片若干,几乎完整重现了郭鸿的一整年。

原来,就在郭鸿和战友们一起撰写家书时,连队党支部正在背后筹划一件更大的事——

他们用了将近1个月时间,给每一位官兵的亲属分别写了一封信,并附上记录连队官兵成长故事的小报,以及每个人工作生活的精彩剪影。

“真心关注,才能真情表达。”连长黄俊欣说,平时,他们在连队专门开辟了一面墙,用文字、照片、视频等形式记录每名官兵的点滴成长。年底,当这些素材以党支部的名义送到官兵亲属手中时,一种纯朴的信任,在组织、官兵与亲属之间共同建立。

有段时间,中士王娟觉得连队不重视自己。她从士官学校毕业已经两年,“四有”没评上,骨干没当上,想申请入党又感到自己有差距……渐渐地,她不想与人交流,闲暇时间就戴着耳机,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。

那一次,父亲告诉王娟,在信里,党支部细数了她的努力和付出,就连她外出时帮助环卫工人的事情,也被记着。同时,连队也提出了帮助她提升综合能力、争取更大进步的美好愿景。

“原来,在我身上也凝聚了这么多爱与期待。”王娟主动请缨前往上级机关跟训学习,补齐能力短板。后来,她被连队选为新兵集训班长。

与郭鸿、王娟一样,平时,官兵们并不一定能准确察觉到来自战友的关怀。而一个团结友爱的集体,往往能在人最脆弱的时候,给予官兵坚韧的力量和奋起的勇气。

在另外一个连队,列兵陈博文因病住院,甚至被医院下达病危通知书。幸运的是,经过抢救,他脱离了生命危险,但还是需要长期住院。

“这不是一个人的战斗。”连长解泽平说,那时,战友们心里挂念着陈博文,每天都有人给他打电话、发视频。转眼,博文的生日快到了,大家都神神秘秘地忙活起来。

几天后,当一群战友出现在医院时,毫不知情的陈博文有些手足无措。战友们给他唱生日歌、看连队拍摄的祝福视频、读每个人写的贺卡……欢声笑语中,病房也变得温馨起来。

班长朱晨光带来一束鲜花:“这花看起来是不是很眼熟?这是咱们连卫生区的三角梅!大家都等着你出院一起去看花呢!”这个腼腆的大男孩再也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,他伸手掩着脸,不停地点头……

当身后站着一群战友,陈博文感到,无论要与病魔斗争多久,自己都不怕了。半年后,陈博文出院归队,他变得开朗起来,主动给战友们拍照修图;篮球比赛时,他在场下欢呼声最大。

“帮助战士打开心门,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。”黄俊欣觉得,基层工作就是“人的工作”,只要真正把官兵放在心上,就能以真心换真情。

真心、真情,也是真正的战斗力。去年,这两个连队都被基地评为“四铁”先进单位。颁奖晚会上,王娟根据党支部与官兵亲属“鸿雁传书”的故事,编排了一部情景剧《远方来信》,受到基地官兵热烈欢迎。

剧中,王娟代表全连官兵说了一句话:“爱没有技巧,真诚就是秘诀。”

海军某联合训练基地某连官兵开展课余活动。刘秋红 摄

“我们越是冲锋在前,大家越能生死相随”

盛夏,南国海滨蒸腾着热气。

沙地上,某通信连副连长赵文韬躬着腰身,可以清晰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。此时,地表温度高达55℃,赵文韬一边勘察地形,一边拉着光缆前进。

一天前,基地下达紧急命令:由于演习任务需要,要求他们临时铺设一条军用光缆。赵文韬带着通信分队奔赴陌生地域,展开紧张作业。越往前,线缆越沉重。铺到半途时,赵文韬明显感觉到,每走一步都更加吃力。长时间高温作业,已经让他的嘴唇发白。

正当赵文韬卖力前进时,一只手接过了他的线缆。赵文韬转身一看,上等兵吴潇已经把自己的水壶递了过来。

赵文韬从未想过,吴潇会做出这样的举动:平时在连里,吴潇专业训练不积极,体能训练常垫底,没少挨他批评。吴潇觉得部队太“苛刻”,在路上碰到干部就低着头,也不打招呼。

但是,这一次出任务,吴潇看到了干部的另一面——

从来到这里开始,赵文韬就走在最前面,担任最辛苦的“头缆”,手上磨出了好几处血泡;天气太热,他让战士们每个小时休息一会儿,自己则继续勘察地形,细化铺设方案;穿过泥沙地时,他的腿脚陷入其中,好几次跪倒在地,样子很狼狈,却收获了大家的尊重……

这一路,赵文韬发现,他和战士之间的关系明显更加融洽了。大家主动要求替换他,轮流担任“头缆”。漫长的征途中,他和战士们一起蹚水跨泽,也同喝一壶水、同吃一包榨菜。

光缆铺到最后500米时,他们遇到了危险路段。在这里,必须先跃下7米高的沙坡,再穿过一条30多米宽的“S”形湾流。“我来!”吴潇想都没想就准备往下跳,被赵文韬一把抓了回来:“这里太危险,我来!”

不料,赵文韬也被拉住了。中士柯泰盛据理力争:“我有经验,我来!”他取来一条安全绳绑在腰间,将另一端交给战友,带着光缆侧身一跃,跳下沙坡,随后走进水中。光缆的张力和水下暗流的牵引力,让柯泰盛重心不稳,好几次摔倒在海床上。

战友们紧紧扯着安全绳,大声呼叫他的名字,柯泰盛每次都从泥水里站起来,继续往前。最终,他成功将光缆穿过湾流。任务完成后,通信分队受到上级表扬。

比起赞美,真正让赵文韬难忘的,还是危急时刻的那几句“我来”。2021年,赵文韬毕业分配至基地工作,那年,新时代卫国戍边英雄群体的故事刚刚被报道,毕业时,他甚至有些遗憾:我没能与戍边官兵并肩战斗。

现在,赵文韬已经明白了,那种生死情谊从何而来。

与赵文韬一样,在基地组织的“铸剑夜校”集训中,许多干部骨干讲述了类似经历——

一场“合力冲击”比武,要求官兵10人一组,仅靠队员协力,全部登上4米高墙。某连指导员王智俏带头参训,主动担任“底座”,让官兵们踩着他训练攀爬技巧。每天洗澡时,他的衣服已经和层层血痕黏在一起。最终,官兵们一鼓作气,在比武中斩获佳绩。

某分队担负训练场区巡界任务,指导员唐泽民带着官兵蹚河水、钻密林,始终坚持在前面开路。一次,一条眼镜蛇吐着信子出现在他们面前,唐泽民张开双臂,把官兵护在身后。新兵刘浩天说:“关键时刻,指导员用身体护着我,如果打仗,我愿意跟他上!”

不同的单位、不同的故事,最终凝聚成一条普遍共识:“我们越是冲锋在前,大家越能生死相随。”

“给予信任和欣赏,让每个人绽放自己的光芒”

前不久,该基地组织2023年度优秀政治教员比武。没有人想到,拔得头筹的是24岁的中士丁诗尧。

一位年轻的战士,在高手如云的擂台上,从一群经验丰富的政治干部手中夺得桂冠,这在该基地历史上还是第一次。战友们热议的背后,更多细节被反复咀嚼——

这场比武之前,该基地刚刚组织了一场大规模实兵演习,许多官兵刚从任务一线回来。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,丁诗尧为何能打磨出一堂力压群雄的优质精品课?

答案,写在战友的时间里:帮他确定讲课主题,指导员胡远逵熬到凌晨3点;给他做课件,战友付钱钱花了8个小时;帮他拍视频,战友陈骏宏贡献了自己的休息时间……

有趣的是,胡远逵自己也是参赛选手。但他给丁诗尧花的时间,远远多于自己的授课准备,成就了一段“指导员输给自己的兵”的趣闻。丁诗尧夺冠时,胡远逵笑得合不拢嘴,比自己夺冠都高兴。

在胡远逵心里,丁诗尧是一个极具冲劲的年轻人:他出生在上海,从小生活富足,但一门心思想当兵;18岁入伍后,他比别人都刻苦,3000米能跑到9分多钟;21岁,他刚成为军士的第一年,就被连队提拔为副班长。

然而,也就是在这个时候,丁诗尧有了一个“心结”:他觉得部队不是他想象的样子。按说,军队应该最讲服从,可有时候,他讲评完,一些战友并不买账,甚至和他对着干。

那时候,班级氛围像笼罩着一个冷气团,压得丁诗尧喘不过气。终于,一次小的冲突后,他崩溃了,蹲在房间号啕大哭起来。

那次,胡远逵用了一上午时间,耐心听丁诗尧倒完所有的“苦水”,随后教他换个角度分析问题:他所在的班级,大多数班员兵龄比他长,作为一名年轻骨干,如果一味发号施令、批评责备,肯定不能赢得他人信服。

胡远逵给丁诗尧定了一个目标:成为一个会讲道理的人,并带着他学理论、练表达,鼓励他参加政治教员比武。

去年,丁诗尧没有拿到理想的名次,但他明显感觉到,不同的领域,还有许多优秀的人,而他除了体能素质过硬,在别的方面仍有诸多欠缺。

这才是胡远逵的真正目的。从那一刻开始,丁诗尧的思维已经发生变化,他不再苛求每个人做到完美,而是以发展的眼光看待战友的成绩高低、进步快慢。更重要的是,他开始看到别人身上的闪光点了。

在这个过程中,丁诗尧发现战友们并不像之前那样难以相处,大家一起唱歌、一起跑步、一起参加军事比武,为连队争得了多项荣誉。今年这场政治教员比武,让他更加明白:一个人可以走得很快,一群人才能走得更远。

“给予信任和欣赏,让每个人绽放自己的光芒。”一直以来,胡远逵就是这样对待战士。现在,他又把这一理念传递给战士。他相信,当全体官兵都敞开心扉、相互支持,部队就能凝聚成一个情同手足、亲密无间的战斗集体。

上等兵李绪睿觉得自己没什么特长,准备干两年就退伍。胡远逵觉得这位北方汉子说话字正腔圆,便带着他练习演讲。最终,李绪睿在基地“铸剑故事会”上夺冠。第二天,李绪睿就向党支部递交了入党申请书。

下士赵金硕性子急躁,和不少战友有过争吵。然而,一条微信朋友圈透露了他会做菜的秘密。节日聚餐时,连队特地安排他给大家“露两手”,几道菜下来,他与战友之间的隔阂烟消云散……

“部队就是要让每个人找到合适的位置,实现自己的梦想。”胡远逵说,在这样的氛围之下,连队涌现了一大批尖兵和能手。

官兵关系贵在“真”

■戎小军

习主席强调指出,培养官兵甘苦与共、生死与共的革命情谊,巩固和发展团结、友爱、和谐、纯洁的内部关系。

回望我军历史,从长征途中红军战士的“七根火柴”、炊事班长的“金色鱼钩”,到抗美援朝战场上的“一个苹果”,我军官兵在战火硝烟中凝结出生死相依的革命情谊,成为部队拖不垮打不烂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制胜基因。

当前,官兵结构发生深刻变化,网络思潮更加普及,娱乐方式加速迭代,部队官兵关系不可避免地受到冲击。营造适应时代发展、契合部队需求的新型官兵关系,重在把握一个“真”字。

真知兵。在用好传统知兵方法的基础上,也要把握时代特点,搞好网络时代“同加群、同关注、同评论、同语言、同游戏”的“新五同”,构建起网格化教育管理平台,把士兵的生活阅历、价值取向、性格特点等联系在一起分析思考。

真信兵。对待官兵要多竖“拇指”,多一分理解,他们就会多一些自信;多一分欣赏,他们就能多一点动力。新时代官兵富有激情,但缺乏经验,我们应充分信任放手,广设擂台、勤搭舞台、多给平台,帮助其展示风采、发掘潜能、提升能力。

真爱兵。要强化为兵情怀,放下学历、放下身份、放下架子,深入战士中间,紧贴官兵性格特点、情感特质,耐心倾听意见建议,及时了解所思所想,深刻洞察内心世界,紧盯官兵最迫切、最困扰、最挠头的事,及时伸出援手,帮助排忧解难,通过设身处地思考、感同身受地关心,以真心换真情。

来源:中国军网-解放军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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